爱与恨

李琼仙

一、仁者之道

炎热的盛夏，低海拔的城市没有一丝风。天空中透过云层折射到大地的阳光，与滚烫的地面向上升腾的热气融汇在一起，让这个与相邻的赌城一墙之隔的城市如火炉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炙烤着大地，涂烫着大地上的生灵。农舍下的小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吐着粗气，平日在万绿丛中骄傲地挺立着身躯的大王椰子也谦卑地低垂着伞状的叶片，树上的知了寂静无声。

一夜的豪情，让千里之外的游客输红了眼睛，掏空了囊中的钱财，沮丧和惶恐让这些赌客尝试了这个城市的无情。从发财梦中醒来，他们只剩下一蹶不振的躯壳和愧对家中父母、妻儿的心情。

海关入境的赌客们从面无表情的边检站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入境证件。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回乡赎罪的心情，垂头丧气地随着队伍向前挪动，垂头丧气的沮丧与昨日入境时的万丈豪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边境城市候车室等候列车的乘客们，大多由于心情烦闷而少言寡语。只有少数仅怀着对这个境外臭名昭著城市好奇心的纯观光客还保持着良好的心情。不同的心境却有着相同的目的，都在等候归家的列车进站。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一名女服务员的惊呼，让在候车室内等候的旅客们的目光刹那间都聚焦在候车室内第三排座位上。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穿着整齐，从穿着上看应该是一个知书识礼的机关工作人员。刚才还端坐椅子上的他此时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双手从胸口无力地向下滑落，十指末梢颜色乌黑，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大爷旁边的与他年岁相近的一个短发老妇人，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圆圆的脸庞上满头大汗，慌乱的目光正投向周围的人群。“救人啊！”老妇人大声求救！

车站内工作人员迅速地在地上铺上一张台布，周围的旅客同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在大爷躺着的地面外围用座椅圈成一个封闭的区域。在叫来车站医务室的医生诊治的同时，车站负责人向医院120专线发出急救电话，并通知当地公安部门派出特警维持秩序。

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在昏迷的病人没有意识不能口述病情状况下，凭个人经验及气候条件，诊断病人为中暑。当意识到病人呼吸越来越弱的情况下，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对病人进行心电图检查。

周围的旅客都用急切的目光关注着病人的病情变化。

危急关头，一位身材魁梧军人气质的男同志拨开人群，对里面忙乱的白大褂医生说：“我是医生，在部队医院及地方医院工作了40多年，这类病人我多次参加过急救，请让我也参加抢救病人。”

这个主动提出参加抢救病人的医生准备对病人进行心脏复苏按压及人工呼吸的急救治疗。

白大褂医生仍慢条斯理地对病人做心电图检查……

不能进入抢救现场而主动请缨的医生不愿再等待了。他再次向围在这个区域的工作人员请求“救人如救火，请让我参加抢救病人”。但参与维持秩序的现场工作人员冷静地回答“我们已经打过120急救电话，120急救车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不能进入急救现场的医生看到病人病情万分危急，一分钟都不能再耽误了。打算直接拨开维持秩序的特警进入内场抢救病人，但在几个身强力壮的特警制止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生死线上挣扎……

从病人发病时的15时48分，还未等到120急救车赶到现场，十多分钟的时间，病人就停止了呼吸。

老妇人摇晃着老伴的尸体，发出呼天抢地的悲声……

亲眼目睹全过程现场情况的我，瞬间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耳边听着逝者的老伴呼天喊地悲伤的哭声，看着一个欲抢救生命而不能进入现场的医生自责和叹息，还真不知道如何来评说？

我知道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也知道“医者仁心”四个字重若千斤。

我知道一个危重病人在生命垂危时碰上一个医术精湛的医生是最大的幸运，也知道医生对病人病情判断准确及抢救措施得当能留住一条宝贵的生命的重要。

但我不知道急救人员是否知道生命的可贵及自己身上的责任，是否掌握了精湛的医疗技术和急救措施？

也不知道在人流如注的公共场所，是否配备了医疗技术过硬，有急救经验的医护人员？

更不知道因医护人员对待危重病人和急救病人时因措施不当延误了时机让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会不会自责？

我知道社会需要时刻牢记“救死扶伤”是自己责任的医护人员，也知道在生命危急之时挺身而出的“仁者”很多。

但不知道这些仁义之士有什么合法途径介入“救死扶伤”的场合？也不知道在“救死扶伤”的时候如病人发生意外，有什么法律能保护这些义士？能够为伸出援手的医生做出公正的评价？

看着身边不能出手相救而眼睁睁地让患者在自己眼前失去生命的那位仁者的惋惜，与那个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上瞬间消失而毫无愧疚之色的医生相比，谁高大谁渺小一目了然。

而我在赞赏那位义士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一些奇怪的臆想：如果没有车站人员阻拦，那位仁者出手，结局也许大喜：患者无恙，皆大欢喜。也许大悲：患者死亡，仁者难脱干系。

在法律不健全，人民的思想意识错乱的现实社会：仁者之道，蜀道之难！

二、扶危之道

不久前的一天，偶然从电视上看到：某年某月某一天，一辆从某地开往某地的列车上，一个旅行中的孕妇经过长途颠簸，突然有了早产的症状，羊水破了，胎儿要提前降生在人世间。

行进的列车不是医院，只知道检票验票的列车上人员傻眼了。在列车长安排下，列车广播在各节车厢响起“旅客同志们，现在X号车厢有孕妇早产，请听到广播的医务人员到X号车厢来参加急救。”

一位利用假期从甲地到乙地探望父母的男性青年医生听到广播，他没有一刻的犹豫，及时来到X号车厢。虽然他明白列车上没有任何医疗器械及医疗用品，他只知道“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责任。

在列车员及家属的配合下，医生坚持了几个小时，排除了列车上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的种种困难，孩子在医生累得精疲力尽、满头大汗及列车员、家属期待的目光中终于降生了。

但遗憾的是：由于列车上什么必需的医疗用品都没有，而且，在医生未到场之前，孕妇的羊水先破了，因此，新生儿不幸肺部感染。

孩子顺利出生，母子平安。孕妇从十月怀胎及临产时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是新生儿有了肺部感染的缺憾。

在行进的列车上救人的医生及参与整个救助过程的列车员们刚刚从帮助孕妇解除痛苦，让一个新生命平安降临人世的成就感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救助孕妇的医生做梦都未想到，一场持久的因此事而产生的官司已经在等待他去应诉。

新生儿的家属把医生告上了法庭，起诉医生非法行医，让新生儿肺部感染，要医生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位医生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假期探亲的列车上，别人有困难时挺身而出的救助，会为自己惹上官司？

这个官司打了很久，很久……

最终以这位助人为乐的医生败诉以及付出经济赔偿的代价官司终结。

这件事情过去了许久，但我对这件事情最终结果的合理性也思考了许久，许久……

我不知道这位助人为乐的医生在听到列车广播的呼救时是否有过片刻的犹豫？

但我知道他能挺身而出救治孕妇一定出自一颗仁爱之心，一定没想过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当时在早产母子生命危急关头，这位病人是否渴望有人伸出援手？

但我知道在“儿奔生来娘奔死”之时，一个待产孕妇痛苦之中希望得到解脱的急切心情。

我不知道当早产孕妇诞下婴儿时，有没有想过在毫无医疗条件的列车上这位义举的医生在整个分娩过程中克服过哪些困难？

但我可以想象在最简单的专用医务手套、消毒药水都没有的条件下，这位医生克服了多大的困难，又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我不知道这位早产孕妇在完成了整个产程生下孩子后，为什么会把医生告上法庭？

但我小时候就看过《农夫与蛇》的连环画，也知道世间有善良的农夫就有冻僵后在农夫怀中反咬农夫一口的毒蛇。

我不知道当孕妇家属将医生告上法庭时，法庭宣判医生败诉并做出经济赔偿的决定法庭是依据什么条款？

但我能想象这位医生的家属一定对医生危急时候的出手相救落得如此下场责难不已。

我不知道从这件事中中国千千万万的医护同行从中受到什么启示？

但我从越来越多的“蛇”在社会各个角落爬行，老人跌倒街头没有人敢出手相扶的现实，如果社会义士得不到公平的结局时，我们这个社会的仁爱，善举之道会不会越来越难走？

三、救援之道

近日，北京新闻及新浪视频播出一则新闻，2015年11月17日凌晨2点，一男子驾驶的货车在北京某路段十字路口左转与一辆直行车辆相撞。报警后，警察判定由该车车主负全责，并责令该车车主及时拖走损坏的车辆。事故车主自行找救援的拖车公司，但处理事故交警舍近求远，向事故车主推荐了北京永君救援公司拖车。

永君救援拖车公司接电话后，凌晨三点到了事故现场，使用了部分拖车救援车辆、人员。凌晨五点多清理完现场，仅用时两个小时。待事主与永君救援拖车公司结算拖车救援费用时，拖车救援公司给出拖车费、钩机费、吊车费、出车费、困境费、人工费、底盘费等等名目繁多的费用结算，总计要事主交付拖车救援费用128700元（壹拾贰万捌仟柒佰元）

虽然此事在事主的质疑中还没有最后定论，并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我心中则认定：车主交通事故后找到的一定不是救援的拖车公司，而是遇到了荒山野岭拦路抢劫的土匪，而且这群拦路抢劫的土匪还上面有人。

在这件事中，有几个问题不得不让人深思？

其一：这个永君救援拖车公司用交警的话说：属于有资质的救援拖车公司。那么请问这家公司的真正老板是谁？（不一定是注册执照上的法人）否则对费用质疑敢叫板“没有商量余地”？

其二：永君救援拖车公司的资质是怎样取得的？（也许是什么人关照？）

其三：永君救援拖车公司的收费标准是否有相关部门核准过？

其四：永君救援拖车公司在经营中趁人之危敲诈行为不会仅此一次？是否能按敲诈勒索罪由相关部门按法律严惩？

其五：事故当时事主要求自己联系救援拖车公司。到场处理违章交警不让事主自找拖车救援，而是舍近求远的推荐了永君救援拖车公司。交警与永君救援拖车公司是否存在利益关系？

我不知道事故车主为什么在处理拖车问题时，为什么放弃自找拖车公司的主张？

但我理解事故车主在交警面前诚惶诚恐的心情。弱势的车主与强势的警察相遇，车主哪里还能坚持自己的主张。

我不知道永君救援拖车公司执行的价格是否有相关部门核定批准过？而且还能长期执行高于其他同类救援拖车公司价格收费？

但我想没有强硬的后台，这样的永君救援拖车公司是不能取得合法资质的，而且长期趁人之危敲诈勒索行为无人过问。

我不知道现场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为什么要建议车主舍近求远找永君救援拖车公司拖车，而不建议车主由近距离的救援拖车公司尽早清理现场，排除路障？

但我想永君救援拖车公司一定与交警或者交警部门有利益关系。

我敬仰那些在天灾人祸面前救人于水火的英雄。

我憎恨那些趁人之危的趁火打劫的“土匪”。

永君救援拖车公司及其利益集团长期以来趁车辆发生车祸车毁人亡之时，敲诈勒索车主的恶劣行径，除了让我咬牙切齿痛恨之外，还让我产生了新的问题？

当生命中天灾人祸期待救助却与持有合法执照的抢劫者相遇时，什么是法理？什么是道义？

           编审/典  导